病床前的陪伴

病床前的陪伴

深夜的病房里,月光像揉碎的银箔散落在输液架上,我蜷缩在苍白的床单里,看着母亲将温热的毛巾轻轻敷在我滚烫的额头。她哼着走调的童谣,手指拂过我汗湿的鬓角时,我忽然想起《新月集》里泰戈尔的诗句:“你使我的手在每一个接触中满斟着爱。”那一刻,母亲化作了月光的具象,在消毒水刺鼻的空气中,酿出生命的蜜糖。

高烧不退的第四天,我像搁浅的鱼般辗转反侧。母亲把体温计夹在我腋下时,我瞥见她手背上被热粥烫出的水泡。“妈,疼吗?”我沙哑着嗓子问。她只是把熬了三个钟头的百合粥吹凉,瓷勺碰触唇瓣的温度永远保持在37度——这个数字后来成为我记忆里最温柔的密码。当我把药片吐在她掌心时,她笑着用棉签蘸温水擦拭我的嘴角:“小时候你吃米糊也总吐泡泡。”床头柜上永远有剥好的橘子,果肉上的白络都被细细挑净,像展开的羽翼般晶莹剔透。

某个凌晨,止痛针失效后的剧痛让我咬破了嘴唇。母亲突然捧起我的手,把指尖按在她跳动的颈动脉上:“你听,这是妈妈给你的力量。”她教我数脉搏,用《诗经》里”母兮鞠我”的韵律打节拍。当晨曦染红窗棂时,我竟在她哼唱的古老歌谣中沉沉睡去。后来在冰心的《繁星》里读到”母亲啊,天上的风雨来了,鸟儿躲进它的巢里”,才恍然惊觉,那些病痛肆虐的夜晚,母亲的臂弯就是最坚固的诺亚方舟。

出院那天,护士递来住院清单,密密麻麻的数字里藏着母亲眼下的青影与鬓角的白霜。当我想数清她添了多少皱纹时,她却忙着用围巾裹住我的脖颈,絮叨着”春寒料峭最伤人”。医院长廊的玻璃窗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,母亲走在前面,阳光穿过她飞扬的发丝,在地面织出流动的金网。我突然明白,所谓血脉相连,不是DNA螺旋的缠绕,而是当生命之舟即将倾覆时,有人用血肉之躯化作压舱石的重量。

多年后读到龙应台《目送》里的”所谓父女母子一场,只不过意味着,你和他的缘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断地在目送他的背影渐行渐远”,才惊觉那些病榻前的昼夜更迭,早已将母亲的青春熬成了我生命的灯油。那些被体温熨烫的夜晚,那些被药香浸透的晨曦,最终都化作我骨骼里最坚韧的钙质,让我在人生长路上,永远带着母亲赐予的温度前行。

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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WPS福利官

社区管理员

暖暖的!
· 广东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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支持!
· 辽宁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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感谢大家的点赞。祝大家节日快乐
· 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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好好学习,先给自己点个赞
· 北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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